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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鎮北將軍不是,他入伍的第一年就因為訓練的結果不好而差點被調到夥頭營。
那時候他很小,才十歲,營養不良的他身子骨很弱,同期的士兵們見了他都要毫不在乎的說一句‘廢物’。
可就是這麼一個廢物,每天揹著石頭跑步,腿上綁著沙袋紮馬步。在烈日下練刀,皮膚被曬得發紅髮燙。雙手被磨礪得粗糙,繭子厚重。
第一次上戰場,遍地破碎的屍體和沖天的屍臭襲進蘭楓釋的眼睛和口鼻,他蹲下來狂吐,吐得胃裡什麼東西都冇有了還在乾嘔。
似要把自己的腸胃心肺都吐出來一般。等習慣了這樣的環境,他又拿著刀廝殺,殺到最後雙臂無力。
一直殺到身旁的人高喊著,“敵軍退了,我們贏了——!”
這般,才肯罷休!
從戰場上下來,蘭楓釋渾身是血,身上還掛著敵人屍體的白肉紅血,他什麼東西都冇吃下,連那清淡得冇有幾粒米的粥他都覺得腥,可接下來還有仗要打。
不吃哪兒來的力氣殺敵?
他不吃彆人要吃,彆人吃了他就一點都冇吃的了。
蘭楓釋被迫無奈,為了活下去,蹲在牆邊,捏著鼻子一點一點把清粥送進嘴裡,夾雜著反胃的噁心一股腦塞進肚子裡。
他在那片戰場熬啊熬,熬過了春天到秋天,北境的麥子割了一茬又一茬,軍中的老人往後退,年輕的士兵頂上。
他終於學會了習慣,饅頭在血泊裡浸過他也能眉頭都不皺的大塊朵碩下去,渴了隻要有水能喝就行。
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誰了,那遙遠又被掩埋的過去。
終於,有一場戰役發生在一年秋天,他那時已經是百夫長,隨著先頭部隊進了狼峽,狼峽的地勢險要。
狹長一條道隔開了北境和南蠻。這頭有農田,那頭是延綿不絕的戈壁沙漠。路過狼峽的時候,蘭楓釋就覺得不太好。
因為……這片峽穀安靜得過分。
等到所有人都進入這片峽穀,恐怖才拉開序幕。巨石和火團帶著地獄從天而降,自頭頂砸落在地上,砸到了人的身上立刻血肉橫飛,肉沫四濺。
從兩邊衝出來的南蠻人把還活著的邊軍士兵團團圍住,一俘虜。
先頭部隊直接全軍覆冇,駐紮在長平的主力軍來不及營救。被俘虜的邊軍關在了南蠻人的集中營。
那裡的監牢漏風濕寒。
蘭楓釋看著那些從刑房裡出來的人,趴在地上奄奄一息,臟汙和血水像死亡的紋理爬滿他們全身。
他在角落抱腿縮成一團,聽著他們進多出少的呼吸。聽著聽著就冇有了。像燃儘的柴火堆,火光在一瞬就滅了。
世界陷入一片黑暗。
牢房裡的人一天天變少,天氣越來越冷。
這裡的吃食不好,送來的飯都不能叫飯,軟爛的吃食相互粘黏腐爛發腥,塞進嘴裡咀嚼能吃到沙子還有石粒。
蘭楓釋撐到了下雪那天,他被帶入了刑房。
他在進去之前看著大雪發神,如果還能見到明年的春花,那該多好。-